杨曙明
小清河，长又长，山东是个好地方，盛产玉米和小麦，还有棉花和高粱……
——题记《山东民谣》
风和日丽的周末，约上“发小”来到小清河边，故地重游，自是不免感慨万千。20多年前，我的第一部散文集之开卷首篇，就是《小清河，长又长》，我对它那至深、炽热的情感，如今依旧。
1965年秋，我们六口之家搬离了不足10平方米的蜗居，搬到了济南卷烟厂的西工地宿舍。那处宿舍距离小清河很近，因而河畔就成为我时常光顾的“儿童乐园”。
对年少时的我们而言，小清河边的“乐子”非常多。春暖花开的河边，杂草丛中的蝴蝶翩翩飞舞，我们时常为扑蝴蝶而累得气喘吁吁;盛夏酷暑的河边，蜻蜓成了我们捕捉的目标，用荆条拴上一只当诱饵，引诱它们上当受骗;秋高气爽的河边，岸边的洞穴中蛐蛐特别多，寻着它们的叫声去捕捉，每每都让我们乐此不疲;冰天雪地的河边，树上的麻雀成群结队，用弹弓来射击目标，大都不会空手而归。不过，要说河边最大的“乐子”，当然还是捞鱼。虽然用自制的简陋渔网逮不着大鱼，但捞些小鱼小虾的回家煎煎吃，也会让我们心满意足。尤其是雨过天刚晴的那会儿，趁着鱼儿浮上水面换气，捕捞的收获时常会让我们兴高采烈。
那年月的小清河，古朴中透着寒酸，寒酸中透着些许沧桑。两岸没有柏油路，砂石路面也是断断续续的，尤其是在河南岸，除了黄台码头等少处地段，大都是自然形成的羊肠小道。小道弯弯且坑洼不平，两侧杂草丛生，间或还有些横截路面的排水沟。当年我曾沿着河边东行玩到过还乡店，西行玩到过金牛公园。到黄台造纸厂、合成纤维厂学工时，我都是从沿着河边的小路，天天来回往返，边走边玩。
在如今的小清河边，有一处“黄台盐仓码头遗址”。在遗址前，还有一截铁路道轨。
小清河乃人工河流，千年前辟航之初衷，就是为了运输海盐，直到上世纪末停航前，海盐仍然是其航运的主要货物，当年，济南市盐业批发站就因之建在了小清河边。从我们宿舍到河边去，都要穿越盐业批发站的货场。那货场在小清河与铁路(黄台桥支线)之间，既方便将船上卸下的盐便捷地运进货场，又方便将货场的盐装载到铁路的货车上。航运来的大都是散盐，运到货场后先要堆积起来，而后再由人工装入麻袋包，每包装盐约有百十斤上下。当年货场上有个巨大的矩形盐坨，长七八十米，宽二三十米，高十多米，看着如同一座小山，站在距离较远的北园路上，也能看得很清楚。
盐是人们日常生活天天都离不了的必需品，可是当年去小清河边，每每路过盐堆，我从没有顺手牵羊私自拿取过，即便是到盐业站参加义务劳动，也没有拿过一个盐粒。要知道那是个生活清贫的年代，虽然每斤盐不过一毛一分钱，可这些钱也能够让我解馋啊!譬如买两个烧饼、二两长果(炒花生)、三只冰糕等等。
由于我们常去的河边是黄台港码头，因而来往和停泊的船只非常多。那来来往往的船只大都是成群结队，少的五六艘，多的十几艘。那时候机动拖轮还很少，船行大都是靠船工们的辛勤劳动，他们先是在船头将三四米长的船镐深触河底，而后躬身用力撑行，并随着船行走到船尾，然后抽出船镐转身回到船头，继续前边的动作，如此循环往复，直至抛锚歇息。在如今的小清河边，有一组纤夫雕塑，当年在黄台港附近，或许是因为河道深且宽的原因，纤夫拉船的情形很少见。
在我的记忆里，当年盛夏时，小清河下游航运来的西瓜特别多。西瓜容易破损，在装卸过程中更是在所难免，而破损了的西瓜存不住，只好就地处理。就地处理的西瓜不是论斤卖，而是论“个”或是论“堆”卖，几分钱一个，或是两毛钱一堆，因而那年月，每逢夏日，我几乎天天都要到小清河边买西瓜，而且还经常能碰到一分钱买一个的情况。
1997年是我与小清河再续前缘的一年。那年春天，市政府再次启动小清河整治工程。按照当时的政策，整治任务分配到各街道办事处，依据其辖区内常住人口数量划分河段长短。当时，我在历下区文化东路街道办事处担任党委书记，办事处辖区内人口多，分配了700米的河段，在全市所有的49个街道办事处中“名列榜首”。不过，这个“榜首”不仅没有给我们带来荣耀，反倒让我们吃尽了苦头、费尽了心血。记得在那百十多天的时间里，我天天都要往河边工地上跑，经常吃住在工地，周末、节假日全部奉献了不说，而且还经常加班加点地挑灯夜战。经过夜以继日的奋战、风餐露宿的争抢、栉风沐雨的拼搏，我们最终还是如期完成了整治任务。
如今的小清河可谓旧貌换新颜。没有了羊肠小道，盐业站也不见了;没有了成群结队的驳船，黄台港也不见了;没有了荒草野坡，浑浊的河水也不见了。与往昔相比，不仅河道宽了、河水清了，而且跨河的大桥也多了，小清河真的又成为名副其实的小“清”河了。沿岸的垂柳，沿街的高楼，宽阔的道路，错落的亭台楼阁，让昔日的城郊河变为如今的城中河。走在河畔林荫曲径上，享受着水清、河畅、岸绿、花香的优美景色，我禁不住诗兴大发：我不知道如今的河边/春天还有没有蝴蝶/夏天还有没有蜻蜓/秋天还有没有蛐蛐/冬天还有没有麻雀/但我也不想知道了/因为今天的美景已经让我陶醉/请那往昔的回忆/还是残留在我的睡梦里吧!
